第18章 第18章

面前火光跃动，顾长安看他们摔跤看地津津有味，裴渊果然很轻松就赢了，他站在中间对着顾长安得意得挑了挑眉头，顾长安忽然觉得心头一动，紧接着就浑身发软——怎么裴渊一个眼神自己就能有这么大的反应呢？顾长安不敢再看，他低头捡起一片瘦一些的羊肉就这酒慢慢地吃起来，赫连家的小姑娘忽然坐在了顾长安身边，顾长安下意识抬头看过去，见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在打量自己，他饶有兴致地看回去，也不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古丽看了顾长安很久，她认真又仔细地打量顾长安的眉眼，从清俊的两道眉毛看到他锐利清冷的桃花眼，她想，长安的人原来真的很好看，她发现顾长安也在看自己，但是她没有一点不好意思，反而很直白地问顾长安：“顾大人，你知道将军有喜欢的人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酒意刹那间消失无踪，顾长安在酷热的夏天结结实实打了个激灵：“他……有喜欢的人？”他以为他和裴渊行事不够谨慎被看出来了，心里还想着怎么圆。

        古丽看到顾长安是这种反应，只以为裴渊没有和顾长安挑明。难怪阿爹也说顾长安十谁都得不到的人。她一边觉得自己可笑，又一边心疼裴渊，她想阿娘说得对，阿娘说喜欢一个人就总会难过，他不开心的时候你会为他的不开心难过，他开心了却不是因为自己，你也会难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古丽忽然捂着嘴哭起来，顾长安没见过小姑娘哭，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，古丽抹着眼泪，哽咽着说：“大将军说，他有一个很喜欢的人，喜欢了很久了，他说他喜欢的是个仙人一样的人，我又问他，长安是个怎么样的地方，将军说长安很好，他说长安的人很好，顾大人，我以前以为将军说的长安是一个地方，”古丽的眼泪越流越多，但是她却压着难过强装出一个笑“但是后来，我也见到了仙人一样的人，那时候我才知道，原来将军说的长安是不一样的。”她鼓起勇气说完这些，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，又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，只好坐在那里把脸埋进膝盖。

        喜欢的人是最珍贵的宝贝，但是世上多的是得不到的宝贝。

        顾长安从震惊里回神，在怀里掏出一块帕子递给古丽。其实也不算毫无所觉，只不过裴渊太克制，他自己就一直故作眼盲。他刚到碎叶那天，病重的时候分明有个宽厚温暖的怀抱，明明有人一直在把他往阳间呼唤，后来裴渊处处呵护他，亲自照料他的衣食住行，还有那天城楼上，他说，他想长安，还有他说要给裴渊娶亲那天，第二天一早裴渊顶着连个黑眼圈，头发里的沙柳花都没有捡干净，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沙柳甜蜜的香气。

        顾长安苦笑，他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有没有听懂裴渊那些暗喻，他到底是在假装迟钝，还是真的眼盲心瞎，直到裴渊直冲冲找他挑破。可是真的又如何，假的又如何呢？难道自己知道了，就能和裴渊怎么样吗？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，一晌贪欢，糊涂几日，等后来自己要是……那留下来的人得怎么办？

        守一辈子活寡吗？

        值当吗？

        本不必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就这么依偎在一起，取几天暖好了。“古丽，这些，不要再告诉别人了。”顾长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“也不要告诉裴渊，我知道这些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古丽抬起头，两只眼睛哭的红扑扑地：“顾大人？”她不懂，她旁观了这么久，以为顾长安对裴渊也有不一样的心意“你不喜欢大将军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长安叹气，在生死面前，喜欢太浅薄了，不足以慰籍一个人空寂的后半生。

        裴渊还在摔跤，他对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。古丽走了，裴渊回来的时候顾长安又喝了很多酒，他无奈地看着顾长安：“顾大人，你喝了多少？”顾长安伸出两个手指：“一杯，就一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只好搀起顾长安先带他走，到了将军府大门口，顾长安靠在裴渊怀里东倒西歪地挪动脚步：“裴秋生，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又问我这个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，打败吐谷浑就成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哭笑不得：“明明说的是打赢了再说，哪里就要成亲了？我上哪里去找个人立刻就成亲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长安忽然推开裴渊，很认真地道：“不行，你得成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对耍赖的顾长安束手无策，他叉着腰无奈道：“你怎么不成亲啊？你不是说边关女孩长安女孩都好吗？既然都好，你怎么不与她们成亲呢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的话让顾长安又记起了那天的话，傻乎乎地又重复：“对，边关女孩儿好，长安女孩也好，都好，都好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听见他又夸别的人，心里酸溜溜地，他气不打一处来，阴阳怪气道：“老师怎么知道她们好？难不成老师和她们相好过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可乱讲！”醉鬼摇摇晃晃指着裴渊的脑门“你这是……非礼之言，圣人言，言……”顾长安的脑子忽然不灵光了，他想了半天想不起来圣人言过什么，最后只好作罢：“总之，我要是同她们好过，那我必定就要负责，我得娶她们的……不可，不可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心想，顾长安居然还记得圣人言，看来喝的也不多，但是他说什么？要娶她们？“顾长安，你不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心想他们时间不多了，人生得意须尽欢啊，他现在不说，以后还有说的机会吗？他大着胆子调戏顾长安：“我说，你不许娶别人，我不娶，你也不许娶！”顾长安脑子转不过弯来了，他只知道裴渊在欺负自己，他委屈道：“凭什么啊？我也要等你打赢了仗才能娶亲吗？可你不是刚打了胜仗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看着顾长安一张一合的嘴唇，忽然杂念丛生，他想起了顾长安发着烧抱着自己喊娘亲的模样，那是他第一次亲顾长安，亲顾长安的额头。

        顾长安絮絮叨叨还在说他霸道无理，裴渊忽然拽住顾长安，扣着他的脑门亲了上去，他第一次亲人没什么经验，只是贴了一下就很快放开了，顾长安大惊失色，连连后退：“你……你……”他快要退到台阶上了，裴渊怕他摔跤连忙把他拽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顾长安还在不可思议，他结结巴巴吐不出来一个字：“裴秋生，你方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仗着顾长安醉酒没有意识，恣意妄为：“我亲你了，顾长安，我这可算是与你相好过了？你是不是得与我成亲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说得太理所当然，顾长安一时间居然觉得很有道理，但是很快他又意识到不对：“不……我这不是与你相好，这是……是……是你非礼我！”他终于说出来一句自己觉得很有道理的话，因为太有道理，连声音都大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哦……”裴渊笑的意味深长“那我说错了，那应该是我对你负责，娶你过门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，对。”顾长安认同地点了点头，但是随即又意识到，那不还是要和他成亲吗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可不可，你不能娶我。”顾长安转眼又反悔了，他咬着下嘴唇很难过地说“男子是不能嫁人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顾长安，你是真的醉了吧？你不能嫁人我可以，你不要我娶你，那你娶我好不好？”裴渊喝的也不少，他仗着无人知晓，一句比一句过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行啊。”顾长安忽然泄了气，他一屁股坐到台阶上，抬起头看着裴渊“可是我很快就要死了，你会守寡的，裴秋生，我舍不得你守寡。”他那双平日里因为太干净往往澄澈无物的桃花眼此刻盛满了月光，月光里全是他茫然走了半生后无知无觉间放进心底的人。裴渊看着顾长安的眼睛，越看越觉得荒唐，如果因为时间太少就松手，那岂不是剩下的年年岁岁都是遗憾？

        “顾长安，我不怕守寡，我本来也没打算和除了你以外的人成亲，你要是来了，我就和你走完剩下的路，你要是不来，我就自己走，除了你不会有别的人和我一起的。”我不怕你不来，我也不怕你离开，我只怕我们走到最后剩下的只有遗憾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那……那……”顾长安语塞了“那你一个人，会很冷的。”裴渊抱紧了顾长安，他说：“我不冷，我不怕冷，能和你多走一天，我都会多几分力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裴渊把顾长安送回房间刚打算离开，顾长安忽然喊住了他：“裴秋生！”裴渊站住了：“还有事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顾长安扭扭捏捏在被子里不安分地动着，他很难为情地问：“我要是娶了你，我们是不是就要睡一起啊？”裴渊疑心自己听错了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准备什么时候嫁给我，我好和你行……行周公之礼。”难为顾长安居然还知道害羞，问出来的话虽然惊天动地但是好歹还知道羞愧“你……你不要误会，我不是登徒子，我就是……就是……问一问……”他也许也觉得自己的话无礼，因此越往后声音越小。

        裴渊哭笑不得，走过来按住坐起来的顾长安：“夜里冷，你早点睡。”谁料顾长安拽着裴渊不让他走了：“我睡不着，你能再呆一会吗？”他怕裴渊觉得自己要占他便宜，还信誓旦旦补了一句“你不要怕，还没成亲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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