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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1章 青梅山庄


入洞没走多远,林无衣听到一声不小的动静,接着便是一声怒吼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声音冷不防袭来,被洞壁圈住发出阵阵回响,更是骇人,她浑身被罩住,无处可躲,不由停住打了个冷颤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此时想退出已经来不及了,她的大师父祝青梅,一身灰白长袍面色平静地站在洞身暗处,如一盏灯将她眼前照亮。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不知该如何解释,一时慌乱,扶着洞壁的手滑了下,差点给脸朝地摔下去。祝青梅动了动,伸手想要扶,林无衣已经撑着身子又站了起来,她抬头对上祝青梅的眼,似乎也不必说什么,祝青梅将她看了看,转身又向内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既然已经被发现,那干脆就跟着进去看看。若是放在从前,林无衣是绝对不会跟上的,一是因为她赖,二是因为她总认为师父们做的都是大人的事情,大人的事情是与她无关的事情,用不着她操心,操心也会白操心,不如快乐捣自己的蛋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现在她完全无法将自己置身事外,即便连逍遥山都出不了,她想知道的事情却也太多太多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沿着洞进去,忽有一个开阔的石室,林无衣扶着室门框看进去,只见一具形如干尸的身体撑着一堆厚重的白衣,爬在地上,残喘着,奄奄一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差一点没认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是若虚子。

        而他身边站着的人是包不凡。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一身紫衣,白发星目,身子骨瘦薄,但硬朗的很,远看还似少年。林无衣已经多年不曾清晰感知师父的身型如何,看着包不凡本来单薄的身体此时显得格外高大魁梧,洞内的跳动的烛火将他影子也照的阴森可怖。她忽觉陌生,仿佛自己从来不曾认识二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一般,突然将他审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石洞内不时有水声滴答滴答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道:“你为何不明白,即便我死了,他们也会继续下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声音沙哑,似乎被人掐着脖子,每一个口气都需要吸入一大口气才能接上,脸像树皮,是被枯萎的被雨水侵蚀过发黑腐烂的树皮。手指动了动,从干柴一般的黑指头上滚下一枚宽大的黑玉扳指,用弯曲可怖的长指甲将扳指缓缓往前一推。

        继续道:“留着也罢,扔了也好,都由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什么意思?为何话说的如此亲近?他死了,他们也会继续下去,林无衣听的懂,是说即便他死了顾明言等人也不会收手的意思,但那扳指为何要给二师父,留着也罢,扔了也好,这是任由二师父的处置吗?

        二师父是什么人?

        为什么若虚子将自己的东西交给他处置?

        那扳指又是什么东西?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还没闹明白,一双死鱼般的青白眼珠从地上抬起,直勾勾的看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被吓了一跳,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恶心,瞬间头皮发麻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扯了扯嘴角,脸上闪过一丝笑意,只是那点笑意太过艰难,看起来十分扭曲:“普天之下只有我能治好这丫头。”他忽干笑起来,刺耳又难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必了!”包不凡说罢,转身便要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似是没有料到,慌道:“你将我抓来难道不是为了救她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似有所动,冰冷的脸上出现一丝急切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道:“她中了我的寂寞千秋掌,自然任你如何折腾也不能见效,两力相抗,只怕要被你害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胸腔起伏,一时大怒:“我不会像你一样,亲手害死自己的孩子!”他冷笑一声:“寂寞千秋掌又如何?大不了一命换一命,我家孩子我自己会救!”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还想说什么,但包不凡已经伸手将林无衣拉过,背在背上,他手劲很大,背也宽阔,林无衣还没反应过来,已经被背手托着后背爬在肩头。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大步走出,全然不顾身后那个声音哀嚎:“就连骗一骗为父你都不肯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与包不凡近在咫尺,清清楚楚看着包不凡青筋滚起的额头,紧绷的脸一抖,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来:“就你也配!”旋即头也不回大步朝洞口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阵轰隆隆的声响,石室的门随后落下,祝青梅跟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良久,包不凡似才想起身边的人,回头看了眼背上被怔住的林无衣,面露歉意,停脚回身向祝青梅道:“总能找到稳妥的办法,我也不会不管孩子感受,你不要担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祝青梅面无波澜,无悲无喜,轻声道:“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一愣,诧异道:“不然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祝青梅沉默许久,就在林无衣以为没有后话时,他道:“要是他死了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眉眼微沉,轻笑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怎么傻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死了怕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里不就是墓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此后无话,出洞关上墓碑洞门,包不凡看了眼墓碑前的轮椅,并未将林无衣放下,反而往背上又踮了下,将人背稳,祝青梅随后推着轮椅,三人穿过竹林绿影,回到青梅山庄。

        像什么也没发生,包不凡照旧去做饭,祝青梅转身走去后院日常呆着的石室,林无衣独自坐在廊下晒太阳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抬头,流云散,飞鸟过,虫鸣鸟叫不绝于耳,直到夜色起,千山空,她坐的位置由院子转到屋内窗台下,晚饭二师父做了红烧肉,她吃撑了睡不着,推窗爬在床沿上,思绪总不能平静,忽听房檐上有瓦片撞击上响声,接着是轻盈的脚步,她知道是他的两个师父又上房喝酒聊天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夜他们会聊什么呢?林无衣光明正大偷听两位师父谈话不下千八回,从前甚至常常要插嘴,被二师父呵斥滚去睡觉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她早没了这个心,二人的兴致倒丝毫不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师兄,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青梅山庄的时候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祝青梅一笑:“怎么不记得?真是要多失望又多失望,一想到自己要在这里了此残生,简直痛不欲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是怎么活下来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自然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凭我过人的意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哈哈笑道:“要论嘴硬心软,天下舍你其谁。咱无衣就这点不好,随了你了,世上不是无人懂,可怕难有肯懂人。”说话似有叹息,惹得屋檐下的林无衣要掉眼泪。

        过了半晌,祝青梅道:“我怕你后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并未回答,他笑着叫声“师兄”,继续说着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奇怪不奇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一个人被认为正直善良,他忽被千夫所指,万人唾弃,你会觉得他是冤枉的,费劲心思想要证明他没有错,甚于于食之无味,夜不能寐,满腔愤懑不平,只觉苍天无眼,世道不公,人心凉薄,拼尽性命都要证明他是无辜的,想要为他洗清冤屈。若是不能,你只会觉得生无所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可一旦知道他本就十恶不赦,突然就松了口气,仿佛卸下心头重担,豁然开朗,反倒放过自己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日后,祝青梅包不凡需要出山,照旧将林无衣交给杜子苏姚七和杨柳,走时特地嘱咐不准给林无衣乱吃东西,有事找村长姚念飞,不得擅自做主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人点头,杜子苏滑嘴道:“放心吧师父,一定严格按照您的食谱,给无衣吃的白白胖胖!”

        包不凡上手要打,落手在阿苏肩头拍了拍,笑道:“没事带她到村里转转,晚上不要睡太死,最好身边别离人。”又看向杨柳道:“辛苦小柳,回来给你带些玩意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道:“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,再说还有姚七,阿苏靠得住,母猪能上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众人哄笑,杜子苏不服:“那你上一个试试,让我看看眼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找打是吧。”林无衣伸手要打,转头向站在轮椅后的姚七道:“姚七揍他!”

        姚七令命立刻就去杜子苏,笑闹着就给把两位师父送走了。第一天四人浑玩在一处,晚上杨柳跟无衣睡着,第二天晚饭杜子苏又把包不凡酿的梅子酒抱出来,除了林无衣,三人皆醉的不省人事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半,林无衣从轮椅上起身,将门带上,飘一截歇一截,出了青梅山庄穿过竹林,来到林得意的墓前,手摸到墓后机关将门打开,再次来到若虚子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靠在石棺前,听到声响便警觉起来,以为是包不凡,石门升起看见一身白衣的林无衣他先是一愣,随之哈哈一笑,似是早就料到林无衣会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丫头,你知道你的名字是谁起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并不是来跟他拉扯什么陈旧关系,一臂之内没有东西可扶,她只能选择扑倒在,乍一看姿势很是虔诚,大有叩拜的意思,若虚子很受感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想不到你竟比你娘还有心。”他仰着头笑意更加狰狞,道:“若你娘有你一半乖觉,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的声音寂静冷清,定定看着若虚子道:“我娘究竟是谁害死的?”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没想到林无衣会如此问,世人皆认定是若虚子清理门户,江湖同道不耻所为将其逼杀在卷阿山红崖峰,林无衣理该认为是自己杀了林飞红,何来究竟是谁一问,他眼周一抖,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可能会是他的希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道:“丫头,你听说过同袍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眉头一皱,并不想听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却以为她不知,心中大为畅快,僵硬的身体不由坐起:“同袍由朕一手建立,集合大周当时所有最出色的青年才俊,只为将大周建立成为真正人人平等的完美国度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人是不是疯了,林无衣心想。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往前倾了倾身子,迫不及待将自己的宏图大志灌进林无衣脑子里:“难道你不认为,将家国命运放在皇帝个人才智上是一种极大的冒险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似乎是这么个理,可关我什么事?林无衣继续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恢复秦制,以历法约束所有人,哪怕是皇帝也应该受到牵制,让法管人,而不是人管人,在法之下,人人平等,只有这样,才会建立真正的盛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越说越慷慨激昂,青白眼泛起被摄走的光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丫头,你想活在这样的天下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林无衣不知该如何回答,盯着人看了半天,道:“这跟我娘的死有关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当然有关!”

        若虚子很激动,没有牙的嘴冒出唾沫星子来,大袖往前一甩,铛啷落地是一枚四方令牌,金灿灿落在林无衣手跟前,上面有雕着三个字,胭脂令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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