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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章 辞别


又是一年倏忽而逝。

        正德二十年深秋,晋国于关外大败许国王师,收复了大晋失去的最后一个城池——菱州城。

        晋砚麾下一支雪骑势不可挡,所向披靡。先后转战岭南、朔北,后又驰援渭东,敌军溃败,望风而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岁末,晋国王上派指挥使安知寒洽谈敌国归降事宜。燕、魏两国各允岁币绢帛万千,愿停战臣属晋国,以修百年之好。

        肃亲王之子晋砚少年大才,出京师四载,解晋国三面危局,天下震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渭东边城,大晋兵营——

        “快快快,把粮车拉上来,饿着我们三军你担待得起么?”伙房做饭的火夫两手叉腰,往那一站,傲气得很。

        运粮官一边指派人手推车落粮,一边却在心中吐槽起来:这果然是一人得道,鸡犬升天啊。晋砚这位爷早年便在京中任性狂妄惯了,如今更是一举成名天下知,就连他手底下小小一火夫也敢如此豪横。

        还能怎么办呢?得罪的起?曹阳只能憋起一肚子苦水,扯出一个笑脸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火夫哼了一声,状似不经意的嘀咕,“也不知你们这运粮的途中有没有克扣我们的粮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曹阳一口老血要吐出来了,他倒是想,但也得有那胆子啊。抹了一把冷汗,“小哥,这话可不敢乱讲的。世子抗敌有功,皇上特批的赏赐,咱这些小的怎么敢克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火夫冷嘲,“从前又不是没做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天地良心,真没有!因不愿得罪这里的兵,曹阳急得满头大汗,好言好语地解释。奈何那火夫一定要找茬。

        黎七听到这边的动静,闻声而来,看到齐连一身火夫打扮,没有揭穿他。只是和声问了句,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曹阳看这少年着一身银色铠甲,想必是个能主事的。于是嘴巴倒豆子似的利落,三两下说清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弄清楚事情始末,黎七颇觉几分好笑。齐连这人怕是几年前吃过闷亏,因此记了仇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前光景比现在差多了,朝廷官员腐败,连军粮都敢从中抽利。从上到下自成一套贪污体系,官官相护,使得边关的这些大老粗们上奏无门——争也争不过,打又打不得。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,暗自吃了这闷亏。

        每回朝廷的俸禄发放下来还没捂热,就会传出粮草行运艰难、物资紧缺这些事情。没办法,这里垫一些,那里补一点,银子花得如流水一般快。

        早在黎七还是宁檩、跟着六哥征战时,便吃过许多次这亏,作为一个将军,最穷的时候口袋里连一个铜板也掏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后来入晋砚雪营以后,倒没看到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从老虎嘴里拔毛。一次也没听说过他有军粮不济之烦恼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便是在她入雪营之前,更早的时候,连晋砚也吃过闷亏,后来不知用什么法子制住了这些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怨不得齐连找茬了。黎七摇摇头,晋魔头手底下的将士有哪一个是软柿子?

        吃亏是福?你问问谁承认这话。

        黎七暗中扯了扯齐连的袖子,提醒他别太欺负人。毕竟这都是几百年前的老账了,早该翻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谁知这人竟转过头毫不掩饰地瞪她一眼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眼没把黎七如何,倒是把曹阳给整懵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啥、啥情况?一个烧火做饭的竟连上位者也敢瞪?

        而且,那少年将军竟然真就乖乖退后半步不说话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紧接着,迎接曹阳的便是狂风暴雨般的问候。回过神来,他只觉得世界都颠倒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齐连过足了一把“以文治天下”的瘾,兵不血刃,敌人退散。他心满意足地让开道,走到兵营正中央,大声喊道,“众军听令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方才还在地上休整的兵顿时齐刷刷地起立,瞬息成排成列,规整有肃。长矛高举,大喊三声,“在!”

        齐连用眼风斜了一眼曹阳,见他似乎被这震天的吼声吓破了胆,这才勾起唇角,“世子有令,为庆祝战事大捷,今日三军加餐。谁若吃不下八大碗,赏军棍二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,众兵哈哈大笑,四处响起了玩笑声,“莫不是真有人如娇小姐似的,连八大碗也吃不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若真如此,还乡之后还怎么讨得着媳妇儿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哈哈哈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平日里打仗,少有吃饱穿暖的时候。有得吃他们自然高兴啊。黎七也被这氛围感染了,嘴角挂着一抹浅笑,独自退出了这片热闹。

        曹阳暗自着急,几度张口欲言:这火夫胆大包天。这些粮草分明是皇上赐得,那人却只字不提皇上的恩赏,只把世子挂在嘴边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越听越不对劲,听到后面恍然大悟:这人哪是火夫啊,只怕是军中威望甚高的一个将军。他只得生受了这下马威,灰溜溜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月光如练,倾泻而下,铺在她脸上,打出一道柔光。

        黎七径自登上了菱州城楼,迎面南望。

        月夜凭栏,最是容易生出愁绪。

        向南八千里外是京师。那波谲云诡的京都城中有她忘不了的人、忘不了的年少时光,还有——她的家。那里住着她苦病缠身的姐姐和辛苦打理门庭的长嫂。

        宁檩八岁没了父亲,十三岁换上男装,随兄长披挂上阵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五岁时,五个兄长只剩下一个六哥。

        十六岁那年,六哥也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宁家的男儿除了小侄宁岑全都战死沙场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战乱结束!或许,她也可以回家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黎七,站在此处做甚?”晋砚褪下了一身冷然的铠甲,换上了京城里世家公子的那派上等制衣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男子脊背挺直,双手负于身后,眉峰中的疏冷却是淡化了许多,此时登高临台,端的是个贵不可言的世家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只见他身穿了件玄色暗纹烫金修竹直裰,腰间系着素面金缕带,头顶青玉簪冠,眉下是深邃沉寂的凤眸,身躯颀长,当真是面如冠玉。风神轩举,湛然似霞标。

        黎七淡淡而笑,单膝跪地,俯首作揖。

        与当年请命入雪营的动作一般无二,心境却是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世子,失去的城池已经尽数夺回。燕魏两国元气大伤,十年乃至更久不能恢复,必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毁约进犯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天下已定,战乱已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晋砚垂眸,定定地看着他,等着他的下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所以,恳请世子恩准,允我铸剑为犁,回归故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黎七目光放空在高台,温声补充道,“想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家在何处?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面不改色地扯谎道:“雁山以北,维阳城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载前,晋砚派月明潜在她军中做暗桩,寻机射杀她,夺了她手中宁家军的兵权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侥幸活下来后,只怕他不能容不主之军、滥意坑杀她的部下,也怕他有谋反之心、意图篡位。是以,她易容换名来到晋砚身边。

        为了入他的雪营,成为他的心腹,她费尽心思,不惜用自己的项上人头立了军令状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做这些为的就是离晋砚近些。这样即便他真有什么诡秘的意图,她也好提前得到消息,做出反击。

        事实上,他并没有对宁家军如何,也并未显示出丝毫篡位的意图。

        对宁家军不重用,也不轻视。已是黎七求的最好的结果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今日兵营庆功,明日大军拔营,班师回朝。晋砚的兵少不了升官进爵的机会。宁家军如今也隶属于晋砚部下,她的弟兄们都有个好前程,能够荣归故里。

        黎七没什么不满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即便另一个当事人毫不知情。但黎七想,从今日起,她与晋砚的恩怨一笔勾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秋日的西风吹得人并不好受。菱州城土壤贫瘠,草树不易存活,而此刻城楼旁却生了几棵光秃秃的树,在月下投下斑驳破碎的影子。

        晋砚沉默许久,“你曾说你孤身一人、了无牵挂。如今离开雪营,又能到哪里去?不如随我回京师任职,朝廷断不会亏待了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京城是要去的,毕竟她的家亦在京城。但,绝不是和晋砚一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,怎能将脑袋日夜寄在他那处。时日一长,难保他不发现她的身份。到时别说是京师任职,便是这条命也是凶多吉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随口拒绝,“多谢世子美意,黎七心领。只是心中还有记挂之人不能放下,因此才想回故乡看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月亮不知何时竟隐在了云层中,晋砚脸上的神情晦暗难辨,只听他咬字极重,在暗夜中无端有些森冷之气,“记挂、之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家中早年可曾为你安排亲事?”

        黎七正打着腹稿,暗自琢磨词句。乍听晋砚之言眸光微亮,这个理由倒是极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于是她颔首答是,“养父母尚在时,确实为我定了一娴淑姑娘。三年前,我为追随世子,忍痛与她分离,如今我自当回去履行婚约,与她共至白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履行婚约、共至白首。

        八个大字钉在晋砚脑海中,使他心绪强烈起伏。

        晋砚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,久久,他从喉间挤出一个字,化在风中沙哑破碎,“好!”

        骨子里傲气使得晋砚做不出强留之事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多谢世子成全!”少年声色中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雀跃,使得晋砚口中愈发苦涩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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