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纪念会
女孩从十八楼
一跃而下
死了十七次
最后一跃
纵身
坠入梦中
她翘着腿
脚跟垫在肩膀上
羽翼擦过发丝
漂白的眼睛望着浮云的白
云在她身体中流动
她在风中流动
她踮着脚尖
仿佛在跳舞
所有眼睛都紧紧盯着
她死了十七次
最后一跃
如坠梦中
——选自《这一天她选择一个人去旅行》
《这一天她选择一个人去旅行》两年前由冬青集团赞助出版，并且一年内翻译多种语言不停再版，获得了“年度杰出小说奖”“特别文学奖”等多重奖项，在世界范围内引发广泛讨论。
青少年心理健康以及被忽略的人性之恶等词条相继映入眼帘，掀起了一轮人类自我反思的热潮。
作为一本“现象级”读物，它也受到了教育组织以及青少年保护组织等机构的格外关注，国民对校园霸凌以及青少年心理问题的重视程度也提了一个量级，由学校向学生推荐阅读。
因为学校牵引出的一系列心理问题，文中主角几次抗争失败后辍学在家，但她所面对的情况并没有缓和，面对邻居亲戚朋友的特殊关注，她再次写起了日记。
【我讨厌别人的眼光和寒暄，如果可以，我只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，一点儿也不想与人交谈，即便身处嘈杂的人群。
如果不是因为会被议论没礼貌，我不想搭理任何人，为什么人们总要为难一阵不想往南吹的风？
我讨厌别人问及我，以及问及我的境况时，妈妈总是吞吞吐吐，以一句还在上学应付过去，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如实告诉他们。】
“金毛大师这么严肃，是在看什么啊。”松田阵平侧过身迅速瞄了眼书名。
降谷零立刻将书收起，他和这家伙的关系正势如水火，如果被嘲讽这么大年龄还看推荐青少年阅读的书籍就不妙了。
“什么啊，这本书你有什么可藏的，又不是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。”松田阵平坐在椅子上翘起一条腿。
降谷零愣了愣，重新打开书。
“之前宣传那么热烈……等会儿让我瞅一眼呗。”
“不要，请自己去书店买。”降谷零头也不抬。
【他们打着关心的旗号，一点点戳我的痛处，我明白他们想要什么，所以如实说了，他们认真听着，于是嘴角的喜悦遮不住了。】
【如果不能被人引以为傲，也不想成为什么不可提及的耻辱，我只是暂时跌倒了，明天我会继续奔跑。
可她说、他说、他们都说，所以我已经是了……】
“吉野君，你也在看这本书吗？”班里另一个平日里十分孤僻的女孩的突然搭话，让吉野顺平即受宠若惊又十分不自在。
“……嗯，还挺有趣的。”
“你真有意思，居然说这本书有趣。”女孩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，“不过，确实……可能是个好现象吧……”
【这道影子跟在我身后，它抱着我，吮吸着我的脊髓。脊背沉重，我的灵魂佝偻起来，黑夜的湖里升起刺眼的阳光。我不讨厌阳光，可我的皮肤被灼烧，我汗流浃背。油脂和汗水止不住地刺激我的视网膜，止不住地流泪，这是刺激性的眼泪，可我不想流泪。】
“里香，不要伤害别人了好不好……”这句话憋在乙骨忧太的心底，迟迟开不了口。
【现在这道影子时而壮大时而遁入脚底，在我倾诉这段文字时，它跟着嗅觉爬上脚面，石油般的质感覆盖着我的脚背，我尝试着挑起脚尖，黏腻的触感在十根脚趾间流动，不住地滴落不住地污染。
所以我拼命地跺脚，拼命地撕扯，无数散落的希望渣子顺着抖掉，无数散落希望的渣子被紧攥在手心。】
“惠！吃饭了！”
“……啊，就来。”伏黑惠精神一震，犹豫着将书本压下。
【我想筑一座巢，它却说我建了个笼子；我想回家，它却说我勇敢地迎击希望；我跌落崖底，它却敲锣打鼓地庆祝我即将升入天堂。
人生是一场疾病，要问生活注入的药水是良药还是毒药，病人被打了麻醉也是一无所知，无论最后是痊愈还是病入膏肓，大家走入相同的结局，却无法选择自己喜欢的地狱。】
只是一个小女孩无力承受这个世界倾泻出的点滴邪恶，而写的充满幻想的发泄日记，太宰治很清楚。
可是即便人与人进入绝望的那个尺度不一样……绝望的情感、处于绝望的状态却是相似的。
可又能如何呢？
……都只是无能为力的被流放者而已。
“太宰——！”
港口黑手党大楼内传出一阵狂啸，中原中也忙完回来，刚准备“放松”一下，却发现自己保险箱被撬了！
绝对是太宰治那狗比干的！不然谁有这个胆子！
太宰长出一口气放下书，“啊~真吵。”
“轰——”
最近太宰治才把碍眼人员清空的办公室——大门一下碎成粉末。
“你这该死的青花鱼是不是想被重力碾成齑粉！！！”
中也先生暴怒了！
这栋楼的成员立刻互相发送紧急撤离简讯，上次在中也先生暴怒现场不小心被牵连的成员，已经住了六个月的院，直到现在还没出院。
轰轰烈烈的一记重拳在熟悉的封面前勉强停住，这不是自己的藏书之一吗？中原中也一把夺过，掏出纸巾疯狂地擦，像是粘上什么脏东西一样。
果然是他偷的！
中也再次握紧拳头，立刻把这混球打进地底，被地幔的岩浆尽情灼烧吧！
“中也，众所周知你的品味一向出奇的差，比如你那奇怪的帽子。”太宰撇嘴嫌恶地看向他。
“但是——”他话锋一转，“不得不承认你看书的品味还是有点出乎意料的。”
中也：“……哈？”这算夸奖吗？
这家伙居然还能吐象牙？
他盯着太宰欠揍的脸观察片刻，一个离大谱的想法突然闯进他的脑海，“……你不会偷偷看了我的书，然后也被这个作者圈粉了？”
“只能说不讨厌吧，而且你这家伙是什么追星少女吗？”太宰治不耐烦地啧了一声，“我倒是很怀疑你那打了麻醉的大脑能看懂作者耍你的方式吗？”
“什么啊，跟着作者的思路走才是对故事起码的尊重吧！你这白痴！”
“是嘛。”太宰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。
中也还想说些什么，却被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。
“中也，任务来了！”
信天翁从敞开的窗户跳进室内，浑身洋溢着快活肆意的气息，“快点快点！这次可是首领点名叫你呢！快点行动起来！”
“啊啊，知道了，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！”中也被催得急忙跳上信天翁的交通工具，“奇怪，我刚刚出任务回来，首领怎么又……”
抱怨归抱怨，他还是口嫌体直地乖乖系上安全带，在到达目的地前还是享受一下这珍贵的空闲时间好了……
然后他翻开书——
然后他原地爆-炸了。
“你特么……靠！中也你小子发什么病！我飞机炸了！！！”
“那狗比把我书的最后一页撕了！我要立刻回去灭了他！！！”
太宰治把什么捏成团塞进风衣口袋里，接着站在桌子上，伸展双臂。
大敞的窗户和空荡的门框形成对流，丝绸一样碰撞的风中，他衣袂牵连着绷带横飞，幻想了一下坠落的快感。
【女孩过去最好的朋友在她的日记最后面留下一段话：
自杀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吧，任何东西，只要和死联系上，都能令人心头一震。但为什么要表现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呢？她那个时候是故意引起大家的厌恶吗？每次都无理取闹一样去自杀，导致大家都认为自杀只是像喜欢打台球收集手办一样的普通爱好了……
可能，这也是温柔的一种吧。】
他无法理解，这句话。
解决场馆深处的咒灵后，七海虽然没受伤，却也形容有些狼狈，那是个一级咒灵，按理来说这个地点的咒灵不至于成长到这个程度。
事有蹊跷，他没有稍作休息，就立刻回来找名雪空，当看到不停有人往里面送书他忽然意识到正在发生什么，直接一扫疲惫、精神抖擞。
被压在书海里埋头签名啊，如此难得的风景肯定不能错过不是。
却没想到他会在门口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。
“七海先生！真是太好了！”伊地知像是看见救星一样，“现在夏油先生正在向老师要签名，我们该怎么办？冲过去拦住他吗？”
七海：……？这是什么遭雷劈的建议。
一秒后他忽然反应过来，“等等，你说夏油杰？”他呼吸一滞，夏油杰在里面？
七海都没来得及和许久不见的伊地知了解具体情况，立刻推开前面的人往里面挤，引起一片怨声载道。
完全不清楚他的慌张，名雪空正在考虑面前这个奇怪刘海男人的问题。
人类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吗？
对自然而言，当然是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的，人并不是由自然选择的，人单单只是基因所选择的产物。
但对现在的他而言，毋庸置疑，人类的存在是有价值的。
经过那次启发后，他开始通过创作故事……好像他天生就擅长这件事，当然，也只擅长这件事。如同拼一副七零八落的拼图，割去多余的，填充缺少的。
最初只是自娱自乐，兰波是他唯一的读者，结果看到兰波在读故事中，习惯了淡漠的脸上出现各种有趣的表情……明明只是故事而已，明知道是虚假的，情感却仍随之波动。
再后来，他开始尝试编构不同的剧情，就坐在旁边看着兰波的情绪起起伏伏，或者令他精神世界一次次遭受冲击。
他开始好奇，从这些主人公“虚假”的情感中，衍生出的各种真实的情感，他不再是单纯的写故事，也同样“读故事”，播种——耕作——收获，从中产生出源源不断的快感。
慢慢地，他似乎对这件事上瘾了。
如果仅靠创作而没有人的反馈，他的乐趣无疑会被削去一大半。
“对我而言，是有价值的。”
深思熟虑后，名雪空回答。
“如果对我而言是无价值的呢？”
“无视就好。”
“如果还有危害呢？”夏油杰紧盯着他。但名雪空没看到，他身边已经围满了危险的东西，窸窸窣窣游动着，只是碍于主人的命令丝毫不敢贴近他。
名雪空缓缓抬头，眉头微皱，丝毫没有危机感地准备站到对方的角度思考一下。
“那就毁掉。”
——只是这句话还没说出口，就被迅速接近的七海打断了。
“先生，老师的时间已经被您占用的够多了，请拿好您的书让下一位上来吧。”七海走到名雪空身边站定。
……如果不刻意去忽略掉他微微紊乱的呼吸、凌乱的发丝，简直像个害怕自家孩子被带坏的称职好家长。
名雪空身边的东西忽然溃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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