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第15章
远东路，两辆车子一北一南的驶去。
向南的车子后排。陆新颂点开头像，
简单的一朵小红花。
看了看微信名字。iris0705
简简单单。
朋友圈，背景图是一张卡通图，蓝天下，被风鼓起的鲤鱼旗。有夏天的气息。
底下一条分割线。三天可见。看不到她的过往。
想了想，小心翼翼的点了转账，顶部显示：〖夏〗
他目光轻柔的笑了笑。
是她。
她是夏，是小红花，是蓝天，是鲤鱼旗。是iris。
她是简简单单，是对他三天可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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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。
姜家三个弟弟坐在组团沙发上玩游戏。姜夏穿梭在各个群里收红包。
看看别人群发的祝福，自己也选一选，群发。
老姜老安包饺子。自己要擀皮儿，全家不让。
"你快歇着吧，好不容易玩玩"
朋友圈里热闹。
一年一度的仪式不能省。姜夏简单发了条祝福。发送朋友圈。
没一会，陆新颂也发来微信。
"祝我师姐，心想事成，成功上岸，开开心心"
回发一个收到的表情包，"一起上岸吧，岸上风景好~"
"嗯，一起"
姜夏没再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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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新颂坐在自己房间，等了等，看了看，微信再没了响动。
平常叽叽喳喳的人。
朋友圈里那个男生应该是她弟弟。肤色比她深，看着砂锅，不知道里面是什么，旁边的锅子煮着排骨。
笑盈盈的侧脸，应该是姜夏在说什么。
微信还是没动静。
"海宁？出来出来，跟小姨拜个年"温照举着手机说。
"小姨姨夫过年好，哥哥过年好~"
"好好好，海宁什么时候来玩？"温荣问。
"不急，现在大家都忙，我就不去给你们添麻烦了小姨"
"你想来就过来呗，家里还有个卧室空着，不碍什么事！"
"陆新颂？"表哥张照之把手机抢过去"陆新颂，你来了提前跟我讲一下昂，我招呼招呼几个朋友，要好好玩玩儿"
"昂"
"考研没问题吧？"俩男生都进了自己屋。
"应该没问题"
"没谈对象儿？"
"……没有"
"你这样儿吧！肯定有事儿"
"啥事没有"
"你看你磨磨唧唧，娘娘们们儿的"
"真有情况我就跟你说了"
"那现在是假有情况？"
"……哥"
"说"
"女生…要是拉你袖子什么的"
"陆新颂…你也太纯情了吧，拉个袖子怎么了"
"那要是她摸我牙"
"摸你哪儿？！！"张照之拔了个高腔儿。
"…牙"
张照之没法设想那个画面，但是吧…"有点意思吧对你"
"…"陆新颂低头琢磨，没说话。
"反正我没随便摸人牙的毛病，我估计得嫌她口臭"
"……"陆新颂越听越是这么回事。
"那她不问我要微信呢"
"你问她要就是了"
"唉，你不懂……就是吧…她好像不上心"
"不上心？女孩儿刚开始都这样，高姿态，保护自己吧？"
"感觉不像"
"新颂，颂颂，海宁，宁宁啊…你被吃死了吧这是"
"哪有"
"你俩认识多长时间？"
"一个月？"
"昂，你加油儿吧，下次争取让我见见何方神圣"
陆新颂想了想带姜夏见张照之的场面，感觉俩人很能玩到一起去。
他甚至想象出张照之看着姜夏自得其乐的小背影儿，搂着他的肩，扁扁嘴，点点头，说"不错"。
自己这个脑子，怕是疯了！
那天晚上的"常联系"跳出来。
扯出她对自己常说的说的"有机会的话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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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夏初三回了自习室。空无一人。
没几天，人多了起来。中小学放假，又赶上大学生回家。
要去打水一路侧身才能出来。
密匝匝的人，各处搭在椅背上的厚羽绒服，全天不停的空调。这气味实在说不上好闻。
姜夏走进水房，把窗子开了道缝。
坐到水房高脚凳上，刷了刷微博。
热门，考研初试成绩。
晚上，姜夏给他发微信。
"考研成绩出了"
他没回。
完，我又多管闲事。是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。
这怎么收场。
等到了家，他才回消息。
"嗯，出了"
……姜夏心想，问都问了，再回避就太明显了。
"考的怎么样啊"
"还不错"
"恭喜恭喜~"
松了一口气。
彼时，陆新颂在医院。奶奶病了，他来陪床。
陆鸣远帮他查完成绩，刚给他发过来。
"考的还行不？海宁"奶奶问
"挺好的奶奶，您睡吧，这么晚了"
"这一天净睡了"
看了看还笑着的陆新颂。
"海宁？女孩儿啊？"眼神点了点他手里的手机。
一朵小红花。
"女孩儿"他轻轻的说。
"要是跟人家在一起了就好好对人家，过日子要好好过，往一块使劲。"
"嗯"
"你这性子，随你妈，想的太多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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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奶奶出了院，陆新颂回了自习室。
晚上，背后有抽泣声。
姜夏拿着纸巾去了水房。
陆新颂跟过去。
"怎么了？"他拽拽她的袖子。
水唧唧的眼，眼睑、两颊微红，鼻子被擤的红肿。
她哭着望他"赵英俊死了"，像有水堵住了喉头。
眼泪扑啦啦的掉，眼泪泄不完的水，被挤到鼻腔，顺着鼻孔往下流。她用纸巾去擦。
"你看"哭腔明显。她的眼泪像是流进他的心。把它化成装了水的气球，软成一团。
是微博上，赵英俊最后的一封信。
陆新颂看完，他顾不上难过，要顾念的人在自己眼前。
她坐在高脚凳上悲伤的不能自已，像是下了密雨的江南。眼泪滂沱，擦也擦不完。
这个时候，她应该把自己的眼泪擦在一个怀抱。
应该有双手一遍遍的摸过她的头发。
他不说"好了好了，别哭了"
应该让她痛快哭一场。
他转过身，把水房的门关上。
递给她纸。
"这么难受？"他抬手，从发心儿摸过她的头发。
她不说话，泪水直下。
她埋着头，两手抬起他的卫衣袖子，擦了擦自己的眼。
"抬头"他轻轻说。
姜夏抬头，整张脸被泪水漫过，湿过的发丝黏在脸上，有的蜿蜒在哭红的嘴边。一张红肿的雾气弥漫的脸。
陆新颂攥着自己卫衣的袖口，给她擦了擦。
拨顺了头发。
打了杯温水递给她。
"别坐窗口，冷，去坐沙发"
她挪到窗子对面的双人沙发上。陷进里面。
陆新颂坐下，又细细的看了看那条微博。旁边的人不怎么哭了。
"他好可怜"声音里还有一股水。
"嗯"
"你知道么，去年一月三号，我和朋友在路上，看到一个中年男人，在仰头看着电线杆上贴的招聘信息，衣服很不合身，他应该刚刚喝了酒，眼神很涣散。我觉得心酸，经过他以后，我回头看了看，他后脑勺不知道在哪磕出一滩血，裤子上一片灰土。我想过去问问要不要送他去医院，我朋友把我拽走了…我觉得我…我很自责，2020年才刚刚开始，我在朋友圈自己可见说，这应该是我2020年看到最心酸的画面…"
"没多久，后来疫情来了……铺天盖地的悲惨新闻…"
"为什么要这么惨呢……"她下眼睑又漫出眼泪。
"人生啊"他叹气
"要是…要是上天问我，你知不知道人间很惨？你知道怎么个惨法？我会说，我知道，再惨也不稀奇"
"我就是有毛病，我犯没用的轴。这世界就是这样，接受就是了，你能怎么办。但是我真难受啊…我心里真…真不痛快…大家都好好儿的多好"
"嗯"
"我后来想，我朋友为什么要拦住我呢？我后来想明白了，那个男的在我眼里很心酸…但是也许他杀人放火，他不孝父母也不一定…"
"对"
"但我劝不了自己，哪怕我这么想，我还是觉得他可怜…如果真是这样，我会想，他如果被培养成一个正直的人该多好…大家全都好好儿的…"
"嗯"
"我是不是拗？"
"还好"
"我小姨说我拗，我还不信，最近两年发现，确实很拗"
她仰头，抵着沙发背后的墙。
"年龄到了吧可能，经常会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，但是能改掉的很少"
"不大，正是好时候儿呢"
"嗯，只要努力，一切皆有可能的时候"
"嗯"
"你更是，好羡慕你~"
"不哭了？"
"不哭了"她又甜甜的笑。顶着一张明显哭过的脸，水光光，眼睛更加闪烁。
"这个世界上那么多事，可怜是可怜不过来的"
"嗯"
"我看过一部纪录片，讲手术室的故事"
"我不敢看这种"
"嗯，看了以后发现，自己能为别人做的很少，珍惜自己可能是唯一能做的吧"
"嗯…你知道么？我以前在辅导班做老师，学生家长都很喜欢我，我自己也很喜欢这份工作。我喜欢和中学生打交道。几乎百分百投入了。但是你知道我什么辞职么"
"？"
"我希望我孩子们赤诚善良勇敢。但是后来发现，我的努力微不足道。"
"想站到更大的舞台上去，辅导班的教学风格很适合我，但是，总归是太微弱了"
"我可能想太多，能做好自己已经很难了吧"
"没有，把自己的心意实现不就是做好自己么？这不是在实现自己的愿望么"
"…哭的我头疼…"
"要靠一下么？"
姜夏肿着眼看他，"不了，你肩膀太硬了"
他嘴角笑了笑，没说什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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