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6章 往事终现
王若语其实来江南的第一天就遇见了陶溪，彼时他身后正跟着两个穿着破烂的小乞丐。
那两个孩子围在陶溪身边，拉着他的腿不让他走。孩子衣衫褴褛，满脸脏污，身材瘦小无法判断到底有多大。
陶溪满脸无奈，只好停下了脚步。
“公子您是好心人，求求你了，救救爷爷吧，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。”
其中一个稍微高大的孩子跪在陶溪面前开始向他磕头，大有一股只要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的架势。头磕得又重又响，很快就见了红印。
“这江南城除了公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帮我们了，求求公子了。”
陶溪一脸淡然地看着这一切，他的身边已经渐渐围起人群，对着他指指点点。这里面说什么的都有。
他坦然地接受着所有言论，不为所动。
“我不欠你们什么，没有理由和义务去帮你们。今日就算你们倒在这里我也不会出手的，知道吗？”
那两个听到这话一怔，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，他们还要在说什么，陶溪直接开口堵了回去。
“我不知道是谁告诉你们这江南城只有我会帮你们，你们也不用拿世俗善心来压我。我一向不是个无私的好人。”
陶溪弯下腰扶起了那个磕头的孩子，只是轻轻一推就从他们二人中间脱身出来，头也不回地向远处走去。
当时王若语就坐在旁边的茶楼上，亲眼目睹。她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人倒是够特别，长得好看，心眼也“好看”。
她问身边的小厮，“这是何人？”
小厮对于他脱口而出，“陶家的大公子，陶溪，是这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才子。而且这人不仅相貌出众，学富五车，更是有仁义之举，帮助过不少人，就连知府错判案都敢插手。
当真是君子持身，自养浩然正气。近日似乎听说他在城西开了所学堂，里面有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。”
“哦？”王若语向楼下望去，那两个孩子互相搀扶着起来，向巷尾走去。“看来是有人在利用这件事情向这位大才子做文章了。”
能开家学堂的大家公子心怀善念，济世救人也不为过。想必一定也会搭救每一个来向他求助的人咯。
若是帮了，那以后谁都会知道陶家公子的善心，这“搭救”怕是就无止无尽了。可若是不帮，开学堂的善名也会成为最恶毒的阴谋。
这人心呐，可是最有意思的事情了。
你做一件好事那是你的善良，你做两件好事那就是你的应该；你做一件坏事，就会把之前所有的好事磨灭掉，仿佛之前的所有都是虚伪。
造神人心最擅长，毁神更是在简单不过的事情。
王若语后来在江南的时间大大小小听说了不少关于陶溪的事情，褒贬不一，有人奉他为当代神人，也有人骂他是第一伪君子。
听得多了，这个人想不记住都难。
再后来的相遇，就是那夜漫天灯火下的一眼万年。
命运啊，兜兜转转还是把所有的人都绕了进去。
王若语看着镜子里的发髻，很是欣慰，“陶陶的手艺真好，娘亲很喜欢。不过这个发簪有些太繁琐了，换个简单点的吧。”
陶陶：“好。”
“哦，对了，当日街上的那两个小乞丐，年纪小的那个就是你周陵哥哥。他小时候长得可丑了，老是脏兮兮的，在学堂里最容易受欺负了。”
“另一个呢？”
“另一个……在你爹爹当上丞相那日死了。二十名宫内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里。”
陶陶放下发簪的手抖了抖，她心下一片悲凉。
王若语明白陶陶的感受，她自己伸手拿起了想要的簪子递给陶陶，“就这个吧。”
“娘亲……”
“我知道你爹爹对我的心思以后，害怕极了。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爹爹，更害怕你爹爹喜欢的是在他面前温柔得体的模样，厌恶内心有些肮脏的我。所以，娘亲走了，离开了你爹爹身边。
所幸当时你外祖父还有几分势力，能护住我在江南藏着身份，静静陪着他。那些日子里，娘亲一面深深想念他，一面又深深厌恶自己。”
也是在离开陶溪的时候，王若语认识了赵承伟。
赵承伟是江南城下属镇里一个商贾的庶出儿子，上面几个哥哥都被他弄死了。硬是拿到了赵家的话语权。
王若语中了剧毒，试了千百种方子都不见好转。她只能退而求次其，压制毒性。这法子却一味药引，这药引刚好当时的商贾赵家就有。
尽管王若语有法子不通过赵承伟也能拿到，但是当时的她没有用任何手段，而是真的上门去求药了。
一开始她隐藏了身份，只是提出拿钱换取药引，但是赵承伟并没有同意。
他不知道怎么看出了王若语的身份贵重，有了更大的图谋，他要王若语帮他拿下江南首富的地位，打通所有路子。
王若语答应了。
拿到药引压制了毒性的王若语终于恢复了相貌。只是一眼就足以让赵承伟沦陷。
而后来王若语在江南做了很多事情，每一件事情都展现了她诱人的权力，贵气。那时候的王若语拼命在追逐另一个人的光，她全身心温柔的渴望笼罩了整个人。
但是王若语的真心只给了陶溪一人。其他任何靠近的人她都不屑一顾，厌恶至极，更不用提赵承伟这样别有用心，迷失人性的人。
以至于王若语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赵承伟，除了最初的药引，两人几乎再无交集。
在她不知道的时候，赵承伟却拼了命的痴迷于她，痴迷于她的每一点每一滴。王若语越是不染凡尘，对他横眉冷对，他越是热血澎湃，想要征服她。
“其实在你爹爹离开江南进京赶考的时候，我有让人给他带去一封信。我想和他见一面，最后在问一次，他愿不愿意接受这样不完美，甚至有些心思深沉的我。
可是那天我在约定的地方等了整整一天都没有见到他的身影，我以为你爹爹是对我失望了。但后来我们在京都相遇解开心结，我才知道，那日你爹爹并没有收到这封信。
赵承伟确实有手段，在我毫无察觉的时候竟然把人伸到了我身边。那封信被他毁了。”
王若语突然自嘲起来，她当真是后悔，被这样的人算计了，白白浪费掉了那么多时光，那么多她可以和陶溪相携而伴的日子。
陶陶在王若语的要求下，还给她上了点淡妆，面容有生气了不少。
她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温柔。
陶陶很难想到娘亲在年少时是如何的，她老说自己是奸臣之女，心思手段学了个七八成。可是在陶陶出生以来，娘亲对待爹爹，对待她，都是轻声细语，温柔极了。
偶尔不一样的时候都是对爹爹一个人凶，还会揪爹爹的头发就是了。不过每次都是爹爹认错低头，想着法子哄娘亲。
王若语：“陶陶，一生很短的，两个相爱的人相守一生也是极难。
所以，要学会珍惜，不要因为那些莫须有的误会、错误耽搁了你们在一起的日子。感情最受不得消磨，岁月最受不得蹉跎。”
王若语说得语重心长，陶陶听得也很认真。她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，一个很强烈却不想去接受的念头。
娘亲太像在和她告别了。
“娘亲……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？我们村，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再一点一点细细告诉我吗？”
王若语抬眸看着镜子里恢复了半分神采的她，捏紧了手里的玉石。
她说，“陶陶，这就是我要和你说得第二件事情。”
“一件瞒了你很久的事情。”
“娘亲肚子里的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孩子，是我当年从赵家拿到的蛊虫药引。现在，它已经长大了。”
“而我早就已经行将就木，无力回天了。”
………
——————
江南下了近些年来最大的一场雨，天好像被撕开了个口子，万里山水倾泻而下。
今天，也是泄洪的日子。
赵郃站在城墙上，看向泄洪方向。他们做了准备，拆掉了工事，只要水流一大河道就会轻易改口，顺着预先设定好的方向奔腾而下。
淹了下游百家村庄和千亩良田……
“殿下，这是所有能查到的事情了。”小一把整理好的情报递了上来，这里面是陶溪和王若语过去。
赵郃一字一行的看过去，里面几乎包括了他们的相遇，相爱，分开，再到重逢相守。
透过这些苍白的文字，赵郃看到了在江南声名远扬的陶家公子，更加鲜活，更加生动，这样一个人变得近在咫尺。
他盯着其中一页，久久没有动作。
在王若语回到京都后，赵承伟在江南的商业不知道为何受到了重大打击，濒临溃败。大厦将倾不过是朝夕之间。
赵承伟几乎一无所有，也是在那段时间他离开了江南，去了纪城，入赘了纪府，和纪元元在一起。
成了天下首富纪老爷的上门女婿。
只不过这一段往事早已被抹去，世人只知道纪家小姐痴恋于赵承伟，不要名不要份，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。又为了“天下大义”，拿出纪家所有财力支持赵承伟“建功立业”。
多么可笑啊。
小一：“殿下，哪里还需要在去查查吗？”
“不必了。”
赵郃从城楼下走了出来，一步步踏入瓢泼大雨中。
雨水一下就把他浇了个彻底，他几乎睁不开眼睛。
“殿下！”小一惊慌大叫。
赵郃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向前走，小一见状也没有办法，只能跟着太子殿下也冲进了雨里。
在这个时候，小一很敏锐的察觉到太子殿下是不想要一把在这个没什么用的伞的。所以他拒绝了身后人递过来的油纸伞。
赵郃站在城楼边，他眺望远处。
那里好像什么都没有，又好像什么都有。
“小一，如果是你，你会接受一个伤害了自己父亲的人吗？”
……
小一觉得这是个致命问题，他沉默了。那份情报他也看过，殿下和陶家的那些纠缠他也知道一点。所以，现在摆在他眼前的问题根本不是“他”会不会接受，而是陶陶姑娘会不会接受吧。
“殿下，你并没有伤害过陶丞相，也没有伤害过贵妃……陶夫人。”
最后这半句话让赵郃浑身一凉，脑海中闪过了那封从京都送来的密信。陶溪，他还能说一句，没有。可若是王若语呢……
他又真的问心无愧吗？
赵郃紧咬着牙，他心中再次出现了那种名为害怕的情绪。
赵郃：“背后一直帮着我们的人查出来了吗？”
“他们撤得很快，留下的线索不少，我们已经……”
“不用查了，把所有人都撤回来。”
背后的人到这里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。单从这份陶溪过去往事的情报里就能看得出来，如此事无巨细，除了他们不可能还有人知道。
这一路上一直有人在帮他，想来也只有现在掌握着江南势力的王若语了。那她呢，她知道现在江南发生的这一切吗？
赵承伟在江南建立起来的商业一夜之间功败垂成，除了当时的王家，王若语，怕是没有人有理由有能力做到。
她可以让赵承伟拥有一切，也可以让他失去一切。
显然，赵承伟惹怒了王若语。
能触怒当时一心扑在陶溪身上的王若语的事情，那就一定是赵承伟对陶溪做了什么，才会换来这种结局。
赵承伟还真是野心早现啊。
他能逼陶溪自尽，肯定做得不会就这一件事情。
赵郃明白陶溪对于陶陶有多重要，在她心里是什么地位。现在摆在他面前的一件件事情都在告诉他，赵承伟迫害过陶溪。
而他是赵承伟的儿子。
真是令人作呕。
“小一，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情。”
赵郃站在城楼上被冰冷的雨水一遍遍冲刷，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，要做什么，只是这样的寒冷会让他清醒一些，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肮脏。
不知从何时开始，江南城中陆陆续续有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，他们看着天上的雨，看着城楼上矗立的赵郃，看向泄洪的方向……
(https://www.ddbqgtxt.cc/chapter/99441621_15266069.html)
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：www.ddbqgtxt.cc。顶点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：m.ddbqgtxt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