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第12章
这一跟，就跟出了城。
京郊草木丰盛，到了夏日更是绿意盎然，不知名的野花在路边绽放，根茎稚嫩，随着微风摇曳，树木高耸入云，就是路上泥泞了些，不大好走。
“小姐，当心些。”
思雨小声提醒，唯恐让前边的陆怀霄听见了。
好在齐溪月心细，一直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，一点小动静不足以让陆怀霄起了疑心，只是陆怀霄人高马大的，走起路来跟飞一样，跟着也太吃力了。
齐溪月微微喘了口气，没理思雨，一鼓作气继续跟了上去。
又往前走了近一里路，道路逐渐变得宽阔，远远望过去……周边站了好几个将士，里头有个占地几亩的校场，边上还置放着兵器架之类的物件，似乎是个军营。
不曾想，陆怀霄为了挣钱养家，还上了军营。
再往前走便没了遮挡物，齐溪月止步，含着笑意看不远处陆怀霄的背影，“军营里的活计想来是又苦又累，思雨，回去得好好给他补补。”
“奴知晓了。”
思雨乖乖应下，和齐溪月一起目送着陆怀霄。
正要踏入军营大门之时，那些个将士就粉粉朝他拱手作揖，齐声大喊：“属下见过陆小将军！”
那声音震耳欲聋，能传出好几里远。
陆小将军四个字在齐溪月耳边反复回响，她笑意僵在了脸上，双手不自觉抠紧了手腕，若是不出意外的话，她亲爱的乞丐夫君萧淮，就是那当众逃婚，害她险些落得弃妇之名的陆怀霄？！
简直荒唐！
齐溪月不愿相信，转而扣住思雨的手臂，寻求一个答案，“你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？他们叫的是萧淮，不是什么陆小将军，对不对？”
这一下失了力道，抓得又紧又痛，思雨忍不住低呼了一声，齐溪月才如梦初醒，急急松开了她，轻声问道：“刚才是我听错了，对吗？”
“小姐没有听错，他们说的的确是陆小将军。”
思雨很明白齐溪月想要听到的是什么，可她也知道，她不能扯谎的，这就是事实。
最后的希望被她打破，齐溪月必须认清现实，与她日日耳鬓厮磨、亲昵恩爱的不是什么萧淮，而是陆怀霄。
其实她早该想过的，陆怀霄，怀霄，倒过来不就是萧淮吗？
还有每当提及过去时，陆怀霄躲闪的眼神，以及昨夜里他的避而不答，都已经在无声地告诉齐溪月答案了，偏偏她毫无察觉。
纱帽被她扯了下来，一如大婚那日她扯下红盖头的模样。
“陆怀霄！”
她疾步跑过去大喊，纱帽被扔到陆怀霄脚边滚了几圈，素白的纱沾上了脏兮兮的泥土。
陆怀霄整个人都僵住，愣了许久，方才弯下腰来捡起纱帽，小心擦掉了上面的脏污，口吻紧张惶恐：“溪月……”
“你骗了我，你不是萧淮。”
她的声音失控地颤抖起来，直视着陆怀霄，美眸水润含着泪意，也许只要眨眨眼，那行泪珠便会滚落下来。偏偏她又在笑，笑得凄美又决绝，一步一步的往后退着，好像要退离陆怀霄的世界。
担忧了那么久，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，以他措手不及的方式。
他右手微微抬起手想拉住齐溪月的手腕，但齐溪月先一步将手背到了身后。
“溪月，你听我解释。”
“那你说。”
她冷着脸，没给陆怀霄半点好脸色，但至少肯给他解释的机会，也算是件好事了。
陆怀霄尽力抓住这个机会，长话短说：“怪我过去自私自我，一直以来只顾着摆脱婚约，忘了顾及你的感受。离开将军府之后才想起了你，便乔装打扮了一番，想去太傅府看看情况。只是，那日我也没想过会被你拉回去成亲。”
“那后来呢？为何还要一直瞒我？”齐溪月仍然冷脸。
“因为你需要我陪你做戏，后来动了情，我怕你生气，没敢说。”
陆怀霄的声音越说越低，自知整件事上他犯错颇多，若是齐溪月不愿，他这辈子都别想获得原谅了。
这么一想，他更是慌张，当着身后一众将士的面，一把搂住了齐溪月，声色绵软，期期艾艾，“娘子我错了，可千万不能不要我了。”
此话一出，那些个将士的脸色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。
陆怀霄是背对着看不见，齐溪月可看得一清二楚，一个个眼睛瞪得比嘴还大，视线就像是黏在他们两人身上了一样，盯得人又羞又恼。
再加上那句娘子，她就更羞了。
要知道陆怀霄是只在床榻之上软声唤她娘子的，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称呼，简直过分！
齐溪月一张俏脸红得跟滴血似的，仰首再瞧瞧陆怀霄俊秀的容颜，心跳都快到她难以呼吸了，只觉得这场气是生不下去了，说什么都生不下去了。
可真是男色误人啊。
但是，要她现在就原谅，那是绝不可能的。
她冲着陆怀霄假笑，明面上喜笑颜开，实则锋芒暗露，勾着他的衣领就往前面的小树林里去，“夫君莫慌，溪月怎么舍得离开夫君呢？先跟着我来。”
她走得又急又快。思雨就像是被她遗忘在了军营一般，和那几位将士大眼瞪小眼，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就达成了共识，悄悄摸摸地跟上了齐溪月二人，试图偷听到一星半点。
大抵是情绪都挺激动，齐溪月和陆怀霄都没管后面跟着几个甩不掉的小尾巴。
前行数十步，离军营已经够远，齐溪月停了脚步，转身一记拳头就往陆怀霄的胸口上揍。
陆怀霄早知齐溪月不会那么轻易揭过这茬，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，老老实实挨了这一拳，道：“倘若揍我几拳能让你解气的话，那你尽管出手。”
“不打。”
齐溪月冷哼一声，痛意还在，甚至从指节散发到整个拳头上，鬼知道他的胸口怎么那么硬，手都快痛死了，再打？那她这只手还能要吗？
偏偏陆怀霄还跟个没事人似的，烦死了。
“那你如何才能消气，原谅我？”陆怀霄见她不打了，又凑上去想抱她。
实际上齐溪月听过他的道歉，听了他那声娘子，再看看他那张俊脸后，心里头已经没有多生气了，只是现在就消气的话未免太便宜他了，于是还是后退了一步，避开了陆怀霄的怀抱。
“你若是再这样动手动脚的，就别想让我再原谅你了。”
有了这句话，陆怀霄动都没敢动一下，僵在原地，双手举起以示清白，“我不动了，那你如何才能原谅我？”
齐溪月想了一下，勉强找了个台阶先下着，“先问你几个问题，问完了我再考虑考虑。”
“第一，我们拜堂那日，陆将军与陆夫人可有认出你？”
闻言，陆怀霄眼神躲闪了一下，吞了口唾沫，低声道：“认出了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但是他们知道是将军府有愧于你，知道都是我的错，与你无关，从未怪过你半分。而且，他们的确很喜欢你，一直想让我把你带回将军府。”
他又多说了几句，想要补救一下。
然而为时已晚，齐溪月心凉如水，几乎要痛哭出声来，“怎么会这样？亏得我还趾高气昂地拽着你去闹了一番，故意下将军府的面子，敢情两位什么都知道。我这不就是跳梁小丑，贻笑大方吗？”
“不是……”
“不是什么不是？闭嘴！”
现在占上风的是齐溪月，只要她不想给机会，陆怀霄连嘴都张不了，紧接着就迎来了下一个问题，“第二，我爹娘知道吗？”
“应该是都知道了，我与太傅大人在朝堂上见过数面，回门那日太傅大人就认出我了。”
齐溪月不可置信，“所以他们也在和你一起瞒着我？”
“是……”陆怀霄生怕齐溪月马上又开始下一个问题，急忙说道：“但那是因为想要配合你做戏，不为旁的。”
齐溪月斜睨他一眼，嗤笑一声，带着警告的意味，“照你这么说，错的是我了？”
“不是不是，错的是我。”
陆怀霄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来，怕因为这桩事，又让齐溪月和齐太傅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，就连齐太傅的错也没放过，“齐太傅也不是有意欺瞒于你，是我请求齐太傅不要戳穿的，都是我的错，只要你肯消气，要打要骂都随你。”
“呵，认错这么积极，你倒是有担当。”
齐溪月才没功夫去顾虑齐太傅，也不再问问题了，只冷脸看着他，双眸淬了冰一样看得人心凉，似乎是不但没消气，还更生气了。
陆怀霄越看越紧张，想拉一下她的手也不敢，只能软着声问她：“你可问完了？可消气了？可以原谅我了吗？”
娇软美人这一套别说是男子抵抗不了，便是齐溪月也险些撑不住。
全凭着毅力扭头不去看陆怀霄，恍惚间看到不远处的几棵树后躲着几个人，定睛一看，可不就是她家思雨和那几个将士吗？
还一个个捂着嘴偷笑呢，明摆着是在看笑话呢。
齐溪月火气直冲脑门，完全不能忍，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走，“还问什么问啊？越问越生气！休想要我原谅你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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