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私塾
城西是城中商贩日常生活忙碌的地方，这里有一座至今还被江南人人称道的宅子。
陶溪的私塾。
陶家大公子不爱锦衣爱布衣。他在这里办了私塾，不管是平民之子，还是商贾孩童，只要通过了私塾的规矩，就可以进来学习。
私塾的规矩也很简单，做出陶溪留下的题目。
听说当年每个人的题目都不一样，有的问他喜欢做什么事情，有的画了一幅画，有的只是在那里站了一刻钟。诸如此类，没有人知道陶溪看人是看得什么。
但是陶溪确有才学，私塾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。
在陶溪离开私塾进京考取功名后这座宅子就再也没有人来过了，孩子们也都各自散去，有的回到了家，有的不知去向。
赵郃站在了私塾前，门没有锁，轻轻一推就可以进入。
走进来才发现这是一座很大的宅子，虽然门庭毫不起眼但内里纵横很深，看来当年应该有很多孩子在这里吃住。
虽然已经有些破落，但是似乎有人经常打扫，还算整洁。没有太多蜘蛛网，花花草草高了些，生机勃勃。
学堂分了进出三间，里面还有些教具，书柜上摆满了书，有启蒙的小书，有四书五经，也有很多山川游记。而且书页上面都很新，并没有灰尘落下，看来经常有人翻阅。
“小伙子，你也是来看书的吗？不过我看你很面生啊，是外面来的人吗？”
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婆婆突然出现在赵郃身后，手里还拿了一个大扫把。
赵郃：“嗯，我是外地来的。”
“老人家是这里的人吗？是在下叨扰了，抱歉。”
老婆婆挥了挥手，笑起来的时候满脸的褶子都聚到了一起，“我不是学堂的人，只是旁边的老邻居。这里已经没有主人了，是我们这些街坊邻居看宅子荒下去太可惜了，偶尔会自发来这里收拾收拾。也不过是扫扫院子，和擦擦这间房子里的东西了。”
“这么大的学堂怎么没人了？”
“这里的主人走了，去做更大的事情了。不过他留下了很多书，说任何人都可以来观阅，所以这里昔日也有些年轻后生来看书。我老婆子刚刚还以为你是慕名而来呢，不过也是，如今这个世道，不太平，江南现在也是人心惶惶。”
“我确实是慕名而来。”
赵郃抿唇，望向那最前方的位置。当年陶溪就是在那里教学吗？
老婆婆顺着赵郃的眼睛也看了过去，回忆起了过去的事情，说起话来都有活力了不少。
“陶先生确实是身名远扬，不过大多像你这个年纪的孩子知道先生好的人可不多了。孩子啊，陶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，外面那些人传的污名都是假的。”
“当年要不是有陶家，有陶先生，江南也不会有现在的模样，可能早就毁在一次次战乱里面了。”
赵郃：“陶家不过是平民百姓如何护得住这一方百姓？”
他不解。
老婆婆瞪了赵郃一眼，有些不满，似乎很是听不得赵郃说得这些话，“瞧你这孩子长得倒是唇红齿白，也是个读书人，怎么见识如此浅薄。虽然我老人家不知道到底如何，但是陶先生在江南一日，江南就太平一日，附近那些兵匪没有人敢来这里的。”
“而且啊，陶先生还建立了私塾，收了好多孩子。当年的江南也是人才济济，这闹市里书声朗朗啊，那样的日子……我这个老婆子再也没有见过比那更好的日子了。”
老婆婆流露出了无比怀念的神情，她说着说着就流了泪。
“总之啊陶家大公子是个大义之人，陶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，好人。”
赵郃点点头，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“已经到晌午了，小伙子你要不要和我老人家回去吃点东西？现在城里不太平，客栈住着也不安全。”
老婆婆发出了善意的邀请。
赵郃拒绝了老婆婆，“多谢老人家的好意，在下会注意的。”
“好好好，那你多小心点，我老婆子就先走了。”
老婆婆看起来年纪很大了，但是身体很硬朗，往外走得时候手中的扫把虎虎生风，扫了一地的落叶。
赵郃对着那满满当当一面的书墙，鞠了一躬。不知为何，他在面对陶溪的时候总是有太多说不出的情绪。
好奇，敬佩，不解，自卑……有时还会有几分嗤笑。
越靠近这个人，他好像也能渐渐看清这个人了。
他走出私塾的时候，来时外面吵闹的人群已经散去了，闹市的买卖结束了。多得是街上流浪的无家可归的人。
赵郃抬头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阳，风停了，这会已经没有那么冷了。不知道明天又是个什么样子。
走在江南的街头，多了些零零星星的人，不再是昨天的家家户户紧闭门窗。但是那络绎不绝的讨论声里，都是对朝廷的不满，都是对他的不满。
赈灾不利，如今又要牺牲那么多人……
他们骂朝廷的昏官当道，骂朝廷的不作为，骂他的草菅人命……
有些人看到了他的身影，声音突然小了一截，可片刻后声音又比之前更大了。他们边骂，还边偷瞄着他。
沸沸扬扬的谩骂声传入赵郃的耳朵里，他看着这些百姓，心里明镜似的，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。
他没有一分恼怒，甚至有些窃喜，窃喜这江南的民心可用。这片土地还真是神奇，从前有陶溪这样的人，现在有街头百姓这样的人，想必未来还会有更多青出于蓝胜于蓝的人。
赵郃轻飘飘扫过去一眼，那些人纷纷噤了声，有些怒目而视的人偏过头。
小一带着城外接来的大部队，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向赵郃行礼。
“参加太子殿下！”声音震天。
“去做事。”
“是！”
赵郃带来的人有很多都是城外军营的精兵，行事作风又快又狠，接到了命令后纷纷散开，开始搬卸着东西，这里面都是新到的物资。
小一走到赵郃身边，向后面跪了一地的百姓望了一眼，“殿下？”
赵郃摇摇头，“分出五十人给王澳，其余人按照计划来。”
“是，殿下。”
“小一，你要记住本宫不是滥杀之人，也不是牵连之人。怎么，豆腐吃得你脑子动不了了是吗？”
赵郃微笑。
嗯……小一挠头，“殿下……”
“明天开始你也不用吃豆腐了，糟蹋东西。”
“啊，哦，谢谢殿下！”小一突然大喊，震得身后那些跪着的百姓一下瘫软掉几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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